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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一生的灰烬》——画蛇添足的小论文

画蛇添足,zqsy,请注意避闪


首先,谢谢大家对这个故事的喜爱!谢谢你们愿意读一个这么昂长、沉痛,而且无法让人开心的故事。


这大概是我写过最“最不像同人”的一个同人故事。它沉闷、基调趋于煽情,缺乏对剧中主要人物的描写……这甚至不是我偏好的题材。我更喜欢世上常存的信、望、爱,以及那些短暂的光芒。纯粹的痛苦是有力量的,它比快乐更容易打动人,可若是仅仅是为了“打动人”而去写一个只有痛苦的故事,在我看来是近乎卑劣的(我当然做过卑劣的人,许许多多次)。在写《灰烬》的过程中,我陷入了很多次自我怀疑,有时候是因为笔力不足,有时候是害怕走进“为虐而虐”的误区,偶尔甚至会因为故事本身痛苦……总之,写得很不快乐。我能想出许许多多个读者不喜欢它的理由,自己也有无数个不喜欢它的理由。从决定动笔直到故事完成,我都完全没想到《灰烬》能够得到如此丰富、热烈的回应。


正因如此,我现在虽然开着文档,却无所适从——很多想说的问题已经被大家在评论里说过了,甚至说得比我更透彻(真实暴露文盲!)。但这同时也说明读者明确地感受到了我想通过故事所表达的东西。这对创作者来说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,真的很感谢你们——谢谢你们愿意与我一起体验这个故事。


从情节上来看,这是诚然一个老套的故事。我无可避免地想要讲述它,因为它在我们的世界上一而再、再而三的上演,直至今日。


在剧情结构上,我选择了片段式的叙事的原因有二。第一,南奈尔的苦难来源于生命中的方方面面,独选出任何一个片段都无法勾勒出她痛苦的深度,反倒像是一种轻视(我最初大纲很短,只有南奈尔和康斯坦茨,但是整个故事都显得单薄而轻浮)。第二,我希望以层层递进的方式,逐渐展现南奈尔的痛苦。引用一下水色老师的评论,每写一个片段,我都企图从一个新的角度描述她:从作为莫扎特血亲(弗朗茨和南内尔),到作为莫扎特最亲近的女人(康斯坦茨和南内尔),再作为南内尔自身希望的映射(翠蕾西和南内尔)——每一种关系都是一种新的痛苦,通过一系列线索(譬如玫瑰)与之前的片段叠加,用以丰满南奈尔的形象。虽然不知道这个方法有没有达到我心中的效果,但我当是这样发梦的(小声)。


第二,片段式的叙事在时间跨度上比较自由,能够较好的凸显出突出南奈尔的变化。在复述南奈尔一生的故事时,我同时渴望描写她的自我意识觉醒的过程——从对自己所承受的痛苦毫无所觉,直到南奈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痛苦的缘由。我想写这样的一次转变,以及这次转变所带来的后果(恨意和灰烬)。


“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”是一个被写烂了的主题。优秀的文学作品数不胜数,《灰烬》是一次拙劣的模仿(真的翻车很多次!!!),可我仍然很高兴自己做出了尝试。很不好意思地说,这其实是我第一次尝试在故事里加入了一个完整的主题,第一次企图同时兼顾故事的戏剧性以及主题的明朗度。它当然不够好,只不过这个故事的结构是我用心想过的,故事所讲述的事情也是我觉得重要的,并且与此同时还尝试了一些新东西。因此,我很开心!


发文之后,我通过大家的回复能看出,我想表达的主题的确透过故事传达到了读者那儿去(耶!)——于是终于大松了一口气。


接下来,请允许我说一下故事中的女性吧——南奈尔,康斯坦茨,翠蕾西。弗朗茨也是我非常喜爱的形象,但是这个故事是以女性的角度所展开的,所以我不可避免地想要多提一提她们。还有就是,弗朗茨我已经写过好几次了,过气了过气了(冷酷地)。


南奈尔是一个完全符合时代的女性,并且因此受到压迫。她被要求去做一切“正确”的事、受到无尽的榨取,却没有报偿。她甚至被严苛地限制了痛苦的权利:一切都是你应该承受的,你怎么会痛苦呢?你有什么资格痛苦?


就连她最后的顿悟都来得太晚:她已经无力去改变什么了。她的人生已经无从更改,而她的悲剧仍在其他人身上上演。她恨,她愤怒,却毫无用处。


也许这一切都从未发生。她的爆发只是我的幻想,我不知道历史上的南奈尔·莫扎特是否像故事里的南奈尔一样,有过那种绝望的清醒和“完美的恨意”。就算有,她也什么都没能留下来。历史的记录告诉我,她没有流传于世的作品,晚年静默而孤独,遗产丰富却过得拮据,并且真的瞎了。——她没能摆脱自己的悲剧,就像无数个曾经活在这世上的女孩一样。


无数个南奈尔被淹没在历史里,只有几个零碎的名字侥幸被留下来。


比如,莫扎特之后的神童还有门德尔松。费利克斯·门德尔松也有一个姐姐,叫范妮。她是才华横溢的音乐家、作曲家——有一次,英国女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,从“门德尔松”的作品里选择了范妮的曲子,要求费利克斯·门德尔松为自己弹奏。可她所能得到的最高赞誉是“她弹得像男人”,她的作品只能以弟弟的名义出版。


这都是作古的历史,不是吗?——也许并不。直到1928年,还有人说“作曲的女人就像直立行走的狗,拙劣滑稽,只因少见而令人称奇”(伍尔芙,《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》)。现代社会没有终结南奈尔式的悲剧。


康斯坦茨的形象参考了德扎,是南奈尔的对立面,也是我在文中写得最畅快的一个角色。她活得自我而充满热情,充满生命。我之前就感叹过:“生活榨取她,死亡压榨她,我(作为作者)也榨取她,却榨取不尽。”这样的女性形象是令我羡慕的,但是在那个时代里,她的活力不可避免地被成为傲慢。我写法扎性转的时候,出于感慨而写过一句类似的话,放在这里也算合适:“对女人来说,快乐近于狂妄——她的父亲呢?神父呢?教条呢?他们怎么能放任她自由?他们怎么能放任她快乐?”


翠蕾西,她的作用是作为最后的导火索,点燃南奈尔的痛苦,但我写她的时候仍然想到了西蒙·波伏娃的话:


“男人的极大幸运在于——不论在成年还是在小时候——他必须踏上一条最为艰苦、也是最可靠的道路。女人的不幸则在于,她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,促使她走上更容易走的下坡路;人们非但不鼓励她奋斗,反而对她说,她只要听之任之滑下去,就会到达极乐的天堂。当她发觉自己被海市蜃楼愚弄时,已经为时太晚,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。”——《第二性》


翠蕾西的悲剧与南奈尔十分相似,却又不完全相同。南奈尔的痛苦在于,她明知自己的拥有天赋,却一次又一次地选择自我牺牲。这是一种因为受过启迪而产生的痛苦;她知道自己在向世界屈服。


出于好意,南奈尔向翠蕾西隐瞒了她的天赋,却因此迎合了社会对她的哄骗,将她推向了更加深沉的深渊里。翠蕾西对自己的能力完全没有概念,使得她更容易受到的波伏娃描述的那种、”走下坡路”的引诱。这是一种更隐蔽。更加难以避免的堕落。


因为女孩将相信自己是平庸的、不值得爱的、无法获胜的。从她们出生的那一刻(如果她们有幸出生),她们就是某种失败的残次品,世界向她们摇头,发出叹息。当她们失败时,没有人鼓励她们站起来,反倒会说:“女孩子理科差是很正常的嘛”,或者,“不要太认真,重要的是谈个好朋友”,又或者“知道自己不行了吧,快,别试了,爸爸找人给你安排。”


也许这只是我想得太多,也许现在一切都好多了,可是这样的声音我的确听过太多次,从无数个爱我的人口中,既对着我、也对我身边的人。我在它们的环绕下长大。


所以有了翠蕾西,以及她对婚姻生活的美好幻想。南奈尔最后徒劳的呼声印证了她太迟的醒悟,让她只有时间说一句:“你有天赋,你要相信它”——要相信天赋,要相信自己,这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啊。


沃尔夫冈,以及无数个与他相似的天才之所以能够成功,是因为他们坚信自己的天赋,哪怕在逆境中就能继续坚持自己的抱负。对女性来说,明悟是格外痛苦的(会让她“渴望触碰太阳、受到无尽梦想的折磨”),但也会带来抗争的力量。


要相信它,无论“它”是什么——天赋、能力、努力,还是获胜的资格——然后去吧,去迈出第一步。每当我看见一个“翠蕾西”,我心中就会升起与文中的南奈尔相同的渴望。


虽然是在讲南奈尔的一生,我却总是忍不住想要透过她去写每个时代的女性,以及她们共有的痛苦。写她就像是在写我所认识的世界——无论是南奈尔、弗朗茨、康斯坦茨还是翠蕾西,我都见过许多。他们之间有一些是我所爱的,有一些是我所怨的,更多的是与我擦肩而过的。有时我觉得这个故事是他们所有人的声音在说话,另一些时候我觉得这声音这也属于我。也许每个人的灵魂里都有一部分与我相同,给了我去写这个故事的冲动。


让我欣慰的是,这个故事收获了许多回音。其中不乏令我心碎的独白,却也有不少让我欣慰的话。每当有人为故事里的这个南奈尔而哭,我也会觉得悲伤,因为南奈尔的担子仍然落在人们——也是我们——身上。还有一位姑娘告诉我她大受触动,却不知道自己为何有了这些感触。我觉得,有时候我们需要被尚且不能完全明白的东西触碰,才能更加明白自己的心。每个人的心里总有一些东西——也许是痛苦,也许是梦——在等着我们各自的抚慰。慢慢的,不用急。


能够让哪怕一个读者受到这样的触动,就已经超出我对《灰烬》的所有期待了。其实我发文前做好了此文完全扑街的准备,所以真的很感谢你们的反馈。我知道自己的短板很多,也深知自己根本比不上许多扎圈里的文手老师们(神仙啊!!)所以也要感谢几位老师的支持与鼓励呜呜呜呜(鞠躬)。好在无论好坏,《灰烬》都是个完整的故事——这让我终于能够开始喜欢它。


最后,真的太感谢愿意读到这里的你们了。



【题外话:看到了很多种对文中意象的解读(玫瑰和灰烬),我觉得超开心的!它们是串联情节和情绪的线索,没有精准准确的含义,解读可以是多种多样的哇(我喜欢不同的解读)】





最后附上一幅南奈尔的肖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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